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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至于余下的人...”他扫视了一圈,“众将士听令,所有人遂本官一道儿入城,凡是家中无壮丁者,检查其粮食储备,以及屋舍漏雨情况,老弱妇孺,身有残疾,且行动不便之人,均带离原处,安置去崇福寺,切记,转移过程中二人为一组,一切以百姓安危为基准,不可携带过多的行李,徒增负重!”

    暴雨倾盆而至,他的声音铿锵坚毅,给每一颗动摇忐忑的心窝子里,都揣上了一块妥帖安心的巨石。

    府役们一呼百应,三三两两地分成数十小队,有条不紊地四散开来,直奔城中各处人烟聚集的小巷。

    谢见君虽是一城知府,但一向不搞那些前呼后拥的架势,这回抢险,也只叫二八年纪的乔嘉年跟着。

    这小子是上个月将将致仕的乔大爷家的独子,府役这门行当,大多都是父子相承,知根知底,用起来方便又省事儿,只是孩子年纪尚小,做事儿来难免有些毛手毛脚,但好在无伤大雅,谢见君瞧着人生得机灵,就常带在身边教导着。

    “将蓑衣穿好,莫要淋了雨,回头再生病....”

    “等会儿老老实实地跟着我,别乱跑,记得我说过的话...”

    半大小子最容易一意孤行,自作主张,他想起家里那不安分的两小只,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好几遍。

    乔嘉年点头如捣蒜,拍着胸口保证说自己记住了,一切行动,必定谨遵知府大人的嘱咐。

    谢见君并不很信任地看他一眼,顺手将竹笠扣在他毛躁躁的脑袋上,半哄骗半威胁道:“你最好给我记得你打过的包票,若是贸然行事,不听劝阻,等着回来挨板子吧。”

    乔嘉年喉咙一哽,点头愈发用力,险些将竹笠都抖掉。

    二人穿戴好,将要出门。

    “哒哒哒”的马蹄声由远而近,谢见君下意识地停驻脚步,循声望去,果真是自家的马车。

    等不及他开口,马车里探出半个脑袋,“阿兄,这城中到处都是半人高的水坑,你要去哪儿?”

    许是淋了雨,满崽高高束起的头发一绺绺地搭在肩头,身上还裹着云胡的外衫。

    “去城中瞧瞧,这雨来得急,不少百姓的屋子都有些破旧,怕土墙屋顶泡软了,砸塌下来伤着人。”谢见君温声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阿兄,那我陪你一起去吧。”满崽毛遂自荐,他如今已是个大人了,肯定能帮得上忙。

    “胡闹,这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吗?”谢见君的语气听上去些许严厉,小崽子登时就哑了嗓子,不敢再开腔。

    圆溜溜眼尾垂下的小狗眼睛眨巴眨巴,瞧着就可怜,做阿兄的心一软,从高台上一脚踏入漫至膝盖处的水窝里,这府衙后院的门坎儿处,都被李大河架上了挡水的木板,如今跨过去有些费劲,连昌多的个子,也得在中间绊一下,他便张开手,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王婶煮了姜汤,等会儿多喝几碗暖暖身子,阿兄出门在外,家里就拜托给你了,我们满崽是个大孩子,会帮着阿兄照顾云胡和大福的,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好!”满崽爽快应声,双脚落地后,又连忙接过谢见君递来的大福,俩人像接力棒一般,配合默契。

    最后被抱过水洼处的人,是云胡,晓得自家夫君职责所在,小夫郎唤住护送完人就要走的谢见君,闷头从斗柜里翻出两件保存完好,一直舍不得穿的油衣。

    “雨露重,蓑衣不顶用,你们穿这个。”说着,他便递上前去。

    谢见君犹豫片刻,还是接了过来,转身丢了一件给乔嘉年,二人利落地脱下稻草蓑衣,换上了轻飘飘,挡雨防水的油衣后,相继消失在缠绵的雨幕中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一路淌水到甜水巷,谢见君站在齐腰高的冰凉雨水中,疑惑不解,按理说城中家家户户的地底下,都修建了排水用的下水道,雨下得再大再密,也不应该会漫至这么高的位置。

    乔嘉年见他眉心紧锁,似是猜出了他在想什么,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道:“这城中的下水道,好些年不曾清理过了,又有百姓常往里面倒自家的污水烂菜叶子,怕是早就堵塞了,亦或是陶管破损严重,已是不堪其用...”

    谢见君闻之颔首,他倒是没想到,这城中的积水,远超预料的情况,沿街过来,好些百姓都在家门口堆砌了木板砖石,用来抵抗源源不断涌进来的雨水,不过好在府役们动作快,那些个住在一眼看上去就要坍塌的屋子里的人,已经被送到了崇福寺,腿脚利落地进禅房,行动不便者暂时住救济棚子。

    雨势凶猛,凛冽的风裹挟着雨水,密密匝匝地砸下来,先前柔软的雨点,如今都化作一柄柄尖锐的利刃,扎的人身上生疼。

    他和乔嘉年每走几步,就得停下来扯扯油衣,在狂风烈雨的蹂躏下,连油衣都抵抗不住。

    在将一两三岁的稚童,从摇摇欲坠的屋子里抱出来时,谢见君果断脱去了已有些碍事的油衣,将他全须全尾地裹起来。

    “等着乔嘉年把她奶奶接出来,一并送去崇福寺吧,这家里住不得了。”他高举着孩子,又淌了一路的冷水送出巷子,交给早等在外面,帮忙接人的陆同知。

    “大人,这点小事儿交给下官去做便好,哪能叫您这般操劳,快些坐下歇歇。”陆同知体贴道,他见谢见君走路有恙,担心受了什么伤。